書寫流離、抵抗遺忘──高銀和黃克全的個人史詩
高銀致力書寫戰亂與高壓統治下的個人悲劇,尤其是那些無名之人。
無獨有偶,臺灣作家黃克全也專注於一群流離的族群,寫下當時的歷史印記。
詩人專注於寫史,卻讓我們發現更多人生光明與暗角。
文/鴻鴻
諾貝爾文學獎有幾位候選人,年年呼聲極高,韓國的高銀便是其中之一。高銀今年83歲,中學時因為韓戰爆發,他輟學、出家,閉門禪修10年,然後還俗,開始寫詩。1970到80年代,他因投身民主化運動,反抗政府,曾4度入獄,在不到半坪的狹仄牢房,他反而更堅定了生命的價值選擇。他立志若是有朝一日能重獲自由,一定要把自己畢生所遇、所知之人,一一以詩作傳。這便是後來陸續出版到30卷的鉅作《萬人譜》。
高銀50歲才結婚,他自稱婚姻帶給他的史詩寫作以「浪聲滔滔」。《萬人譜》超越了詩人的小我,把眾多在時代浪潮中消逝的生命,化為持續發聲的行動,一人一詩,被詩人留下身影的,竟多達4千人。但他寫的不是個人的私誼,而是公眾的紀錄,抵抗歷史的遺忘。這是古今詩人前所未有的壯舉,不但開拓了詩的領域,更是詩人以一己力量介入時代的文化典範。
高銀致力書寫戰亂與高壓統治下的個人悲劇,尤其是那些無名之人。在〈隱藏姓名〉這首詩中,他描寫一個前來悼喪,卻未留下姓名的人。一方面詩人自問:「難道每隻高飛的雲雀/都有名字?」然而另一方面,又影射了時代背面的人性悲劇:什麼樣的難言之隱,讓人不願留名?「為何,名字是一個人的牢獄?」
他也描寫乞丐。每當美國高官或總統來訪,漢城街上的乞丐便被政府掃蕩一空,囚禁到軍營中──不論是缺手缺腳的真乞丐(許多是韓戰的傷兵),或是裝聾作啞的假乞丐。詩人嘲諷地說:「人性有2種傾向,不是盜賊便是乞丐,沒有 乞丐的日子,便是盜賊蠭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