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的珍寶

我們常勸人，要珍惜眼前的人事物，因為錯過了，就無法重返；

只是多數人當下，是無法百分百的體會。

珍惜，很微妙的兩個字，

許多母親在世前微不足道的東西，卻成了我手中流洩的回憶。

文／游乾桂

回憶是老式留聲機上的一張舊式唱片，雖說塵埃沾惹、傷痕滿布、播放歲月滄桑，卻值得一聽再聽。

大約是因為珍惜吧，這兩個字很微妙，媽媽在世之前那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在她遠行天堂之後，紛紛成了生命中的絕版品、不可再造的寶貝，拿捏在手，細細撫摸，流洩的全是回憶。

媽媽告別後，我多次不由自主的進出她的房間，在箱子、抽屜、櫃子裡翻來找去，連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也未放過。除了讓時光佇足、緬懷之外，更想挖出一些媽媽用過、看過、寫過的寶，一張缺了一角的碎紙都可以讓我跌入記憶，紙張泛黃的紋路間，字跡漫漶，在一眼便可辨識得出來是媽媽的「女書體」裡，迴旋成時光隧道。

沒有受過教育，更精確地說，只受了14天小學教育的她，所有的文字根柢都是拼湊自習而來。除了自己的名字可以一筆一劃，勾勒出工工整整的模樣，看得出來是如假包換的國字之外，其餘皆是獨樹一格，用自創的、沒有任何門派的體例，寫下唯獨自己能懂的文字，記錄她的生活瑣事。

乍看之下，媽媽的文字有點像古西夏王朝失傳的「西夏文」，左邊在右邊，右邊在左邊，又無法有邊讀邊沒邊唸中間，真的很有意思。

她用它記帳，密密麻麻寫下村裡的人賒下的柴米油鹽。很可惜那一本本用來登載欠款的日曆帳本，因為父親想忘了誰欠什麼，而成了一把「忘之火柴」下的灰燼了，否則更能夠追憶出媽媽的似水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