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自己走過失親後的悲傷
進了醫師的辦公室後,我開始描述幾個月來奇怪的心境轉變,也開始仔細思考曾經發生過的事。
醫師問我:「你覺得情況會怎麼變化?」
我不假思索地回應:「不會,不會有變化。我爸媽過世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開始面對失去了父母的哀傷,也才有能力擁抱隨他們而去的那些珍貴片刻。
《成年孤兒》亞德山德‧李維/著 洪明月/譯 寶瓶文化出版
回憶的所在
每年的春季和秋季,我都會在雙親忌日當天,前往城鎮另一端的墓園悼念他們。一如以往,我跪在他們安息的墓碑旁,迎著周圍長出的小草和花朵。
我並不是來這裡做園藝,也不是來探視父母,因為他們已經不在這裡了。事實上,他們根本不再存在於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也許正因如此,我才來到這兒,因為這裡跟我一樣,沿襲著他們的姓名。這個地方,是我用來回憶的所在。我會在此坐上好一會兒,試著回想一些事情,特別是思考著成為一個「成年孤兒」的獨特經驗。
父親
父親過世那天,我只有一段清晰的記憶,深印在我腦海中,就像是一幅黑白快照。照片中的我站在我的車子旁邊,盯著離開醫院時,護士交給我的一只綠色塑膠袋,袋中裝著父親的遺物。我並沒有置身於照片中,我只是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幕,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感覺,沒有理解。
我的父親於1980年去世,享年82歲,當時,他剛動完新發現的惡性腸道阻塞手術。在父親診斷出症狀及死亡之間,只有六天的時間。我極盡努力,想著身材瘦削、個性謹慎的父親,從行動徐緩而至意識不清、甚至昏睡到最後過世的整個過程。我想從這急遽轉變中,理出一些頭緒。
在他們將父親的遺體移走後不久,我在那間瞬間異常空洞的病房中,詢問醫師:「為何我那年邁且虛弱的父親需要承受這場手術?」照顧了我們全家多年的醫師,緊緊地將他的手擱在我的手臂上,以最誠摯的表情直視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我們必須替他動手術。你難道不知道?若沒動手術,你的父親活不過一個禮拜。」
我的確是不知道,但這段對話,卻預示了我往後即將踏入的超現實人生――由原來的雙親健在,最終變成一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