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從不是一個人的事
安寧照護者最深刻的學習,便是如何看著刻痕落在我們所關懷的病人和家屬身上,涔涔滲血,
卻能跨越自己的不忍,而沒有轉頭離去,留下他們獨自面對。
《因死而生:一位安寧緩和照護醫師的善終思索》謝宛婷 著 寶瓶文化
有的時候,我會為了該怎麼為病人發聲迷惘,或是為了這件事的進退拿捏,而感到痛苦。
我在安寧病房見到丁先生的時候,便知道他時日無多了,但是他與他的家人都不知道。正確來說,他們也不是不知道,而是家人處於否認狀態,丁先生也處於配合否認的狀態。
所以雖然私下丁太太與2個女兒都說丁先生的後事,已有準備,只希望他能存著鬥志,多活一陣子,但因為丁先生的老媽媽還不知道兒子病重得快要走了,所以我們還是感到棘手。
這是一顆有著太多導線需要拆解的炸彈,但我沒有時間,時間常是安寧照護者最大的挑戰。
我們知道如何辨識身心靈的問題,以及提供解決辦法,也秉持著依循病人與其家庭最適度步調的原則;但當他們的步調緩慢,病人的終點迫在眉睫,身心靈議題又龐雜時,要我們不心急,是很難的。要我們不對這個家庭響起催促的號角,更是不易,我們要準備達到的目標不光是善終,而是「無憾」。
釐清病人家屬對嗎啡的誤解
病人非常清醒,但是惡病質非常嚴重,瘦骨嶙峋,並且背負著非常劇烈,劇烈到連吐一個字都困難的疼痛。這種大概渾身彷如被車子輾壓而過的日子,他居然一顆止痛藥都沒有服用。我不意外,但還是倒抽了一口氣。
有時,我真的很納悶。對於嗎啡的恐懼,真的能勝過看著摯愛家人痛到連氣都不敢用力喘,渾身疼得瑟縮冒汗,長達數月,一夜都不得好眠的揪心嗎?更何況,我們不但會主動去釐清病人和家屬對嗎啡的誤解,也提供24小時的諮詢,還會對各種使用嗎啡後的情境做說明與演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