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下的純真年代

岳母一邊端詳老街老宅一口百年古灶，一邊述說她的記憶， 勾起我小時候在灶口下生火陪伴媽媽的成長歲月―― 那一段拾柴生火，伴隨菜香、粿香的童年往事， 還有分享菜頭粿、祭灶神的慈悲感恩陳年時光，像裊裊炊煙飛掠出美好的念想……

文／游乾桂

岳母年紀大了，想來台北探望 女兒小住幾天，太太徵詢我的意見：「好嗎？」「當然好呀，我們只剩這個共 同的媽媽。」我這個當女婿的應該還算稱職， 在捷運站接她，上前便牽起她的 手一路聊著，有如自己的媽媽。 我可以與岳母聊得上話，雖說她 可以從子宮講到外太空，資訊全 部得自信口開河的名嘴，但我還 是可以靜靜聽她論述，再轉個彎 繞出她的話題接到其他主題。長 輩怕閒，避免這樣的事最好的安 排便是出門旅行，陽明山、北投、 石碇、深坑……彷彿菜單任她挑 選，最後挑中深坑老街，一來可以 閒行，二來吃吃道地的深坑豆腐， 三是陪她走入古早年代的懷舊。

古灶連結童年往事 貧窮年代美食記憶

老宅咖啡屋門口有一個告示牌子，寫著「百年古灶」歡迎入 內參觀，岳母有興趣極了。我們 走了進去，非常仔細端詳這口曾 經用心照應過一家人餬口度日的灶，彷彿穿越了時光隧道，岳母 娓娓道來說著她的記憶，同時引動了我回想起在灶口下生火陪伴 媽媽的年代，那個屬於成長的有 味日子。 我上得了書房，也進得了廚房， 一桌五菜一湯的宴會餐都難不倒 我，這技藝可能與灶的炊煙美食 有關吧。

我家的那口灶依著臥室、廁所、 浴室、豬寮，多位一體，這在那 個貧窮的年代應是司空見慣的事， 菜香飄著豬屎香也是無法避免的， 真是甜蜜的負擔。 製灶人游丙丁是我父親，那是 他用手推車從一公里外的磚窯工 廠一塊塊買來的磚塊，找來鄰居， 用換工記帳，以後再用採收水果 與割稻的工時償還。一塊塊砌合 而成的「灶王爺」藏了很多童年往事。火灶做成之後，我專司到附近的第一公墓，把相思樹枯枝 拾起拉了回來，再用火柴劃出一 道光芒，有耐心地一次再一次嘗 試生上火苗。黑煙燻了滿屋子， 咳嗽不停，直到煙散火出，媽媽 才負責煮飯做菜，填飽了我們一 家多口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