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此愛您,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文‧貝莉
小時候痛恨爸媽﹐覺得因為他們很早就離異,讓我在保守的文教區念書時,總是被同學們欺負、嘲笑,最後還是靠著轉學解決危機。那時,被寄放在爺爺奶奶家的我,常常做夢,希望爺爺奶奶就是我的爸媽,畢竟我最小的姑姑才大我五歲,要當姊妹没問題啊!
六歲的我老是追著奶奶無話不談,奶奶每晚講故事給我聽:黑羊與白羊、黑狗與白狗,過橋到底誰讓誰?
還有明明是江西人,卻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江蘇方言:「乖乖隆地冬,韭菜炒大蔥。」(註)
小我五歲的妹妹,很愛追在屁股後面爭寵,希望奶奶也一樣愛她。奶奶愛她嗎?當然,奶奶愛死圓嘟嘟的她了,只是我老是刻意要搶走奶奶,奶奶又心疼爸媽在我幼稚園大班就離婚─爸爸再婚,母親為了躲爸爸不見蹤影,害我被同學們欺負─對我幾乎是溺愛過頭。
可是時間真的很妙,它像賊一樣,一個偷走對你重要的人,而更微妙的是,它會奇妙地轉移你跟許多人的關係。
用戀愛來譬喻好了,剛愛上一個人時總覺得心靈相通,彼此一點就通,過了一陣子後,有些人還在戀愛,有些人則在結婚生子後,可能開始雞同鴨講,意見相歧。有心一點可以共度難關或者礙於兒女就將就下去,但没心點就分道揚鑣,不想再苦苦相逼。
可那是戀愛啊,當這樣的問題放在家庭中,就不這麼輕鬆了。其他親戚可以避開不碰面,但直系親屬如此貼近,又有生育之恩,無論如何,都很難割捨,而這樣的道理,更是愈大愈明白。
但明白跟做到是不同的,親愛的奶奶正像我很愛妳,妳送我的玉鐲子我帶了十年都捨不得拿下來,去年底不小心破了又捨不得跟妳說。可是我卻害怕見妳。
我不知道該跟妳說些什麼,不再像以前那樣嘻嘻笑笑無話不談,因為我們没辦法一起笑爺爺的小缺點,我們没辦法在說那些閒話時,看著爺爺狀似發呆,其實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