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好自己的生活

您兒孫滿堂、健康無虞，

每天除了看報紙、看電視、散步、含飴弄孫，還能塗上哪些色彩？

萬一老伴病倒，您是日夜相守累垮？抑或委託專業醫療就好？

擺脫禮教束縛、世俗眼光，年長者生活也能有不一樣的選擇。

文／吳娟瑜

令人敬仰的齊邦媛教授在她的作品《一生中的一天》裡提到，當她準備去探看長庚養生村，決定是否長住時，計程車司機曾問她：「為什麼不住美國兒子家，選擇住養生村？」她理直氣壯地說：「我今年80歲，我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她的回答令人震驚——最起碼是令我震驚，我媽媽80歲的時候，整天就是和兒孫相處，後來失智症和肺癌纏身。我從來沒聽她大聲地說出：「我今年80歲，我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媽媽一生奉獻給爸爸和我們5個兄弟姊妹，從年輕忙著照料孩子，年長後，輪流到兒女家照料內孫、外孫。她的一生淹沒在滾動的時間軸裡，沒有留下一丁點的痕跡，只有在夢裡，我偶爾會依稀見著她的殷殷關切。

我在40歲曾經大聲疾呼：「我今年40歲，我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於是，天下大亂了。老公不解，家庭生活過得順順當當的，為什麼還要到美國唸碩士？兒子們也覺得老媽很酷，做媽媽還要追求人生夢想嗎？親友們一樣不理解，活到一大把年紀，需要「捲土重來」去唸書嗎？

後來，我找到一個平衡的方法，一年唸4個月，前後花了4年，築夢踏實地完成應用社會碩士的學位。

女人是一個「人」，是「獨立個體」，是「有感覺的生物」，她怎麼可能「從此過了一生」而沒留下半點痕跡？閱讀齊教授的著作《巨流河》，我數度感動流淚，她字裡行間的溫柔敦厚、傳遞的生命格局遼闊深遠，深深地打動了我。

如果當時她沒說出「我今年80歲，我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從此進住養生村過著專心寫作的日子，今天，我怎麼可能捧著她的書，看她毫不藏私地寫出這個時代大家共同的生命經驗和情緒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