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於遠方的戰爭都是不痛不癢的
《給烏鴉的歌》 作者:何曼莊、出版社:聯合文學出版
尋找一種生活方式──給新手大人們
去年二月二十一日,在《給烏鴉的歌》初稿完成的一個月前,反對集權統治的埃及人民推翻了政府。十四天後,花蓮溪口的賞鳥人發現了稀有迷鳥──一隻埃及雁的蹤影。沒有人知道這隻剽悍的水鳥是經歷過何許漫長的旅行來到這裡,沒有人清楚牠的迷途與埃及革命的關係,可以確定只有:人類、鳥類與環境緊密相依的關係,並不會因為我們逐漸麻痺在便利科技當中而改變。
二○○八年,史上首次全球都市人口超越鄉村人口,充斥都會區的車、樓、人頭、燈火開始主宰此刻的風景和未來的山水,急速的都市化讓人類生活日新月異,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每一個地方也逐漸變得愈來愈像。如何保有自我意志、維持獨立思考以及堅定質疑的態度,我想這是我從事文學創作的終身命題,也是我認為在充滿虛幻的時代中最適切的生存之道。
二○○九年的跨年夜,我從東京的週租公寓 check out,喀啦喀啦地拖著兩件行李穿越池袋西口公園的石板地。那一天沒有雨雪,是個乾冷的晴天,廣場上睡在紙箱裡的漂泊人一名,正倚在撿來的躺椅上曬太陽,和其他坐在自己紙箱裡的同伴們,神情愉快地大聲聊天。我和他們分享著同樣的陽光,安靜走過公園;公寓鑰匙已經交還給房東,我即將歸返的家門卻還在遠方,所有家當都帶在身上的我,即使指甲縫隙洗得乾乾淨淨,在那個時刻,我和那些無家可歸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只要命運將這個城市稍稍搖晃兩分,誰都有可能被困在那樣的身分裡更久。對城市陰暗的角落感興趣、對城市擁擠/孤獨的二元性感興趣、對都市化荒涼的盡頭感興趣,我既不是出於好奇,也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同情或評論,我會寫出那些故事,單純只是出於,你我和那些被稱為「他們」的人們,並沒有那麼不同,我想要盡量平等地看待各種生活方式。
我的外公生前是一個住在雲林的農夫,他過世已經四年,我經常想起他那獨樹一格的教誨,他並沒有把出人頭地或是發財當成期許,反而經常說出哲學式的箴言,其一是「你,絕對要徹.底.覺.悟!」,其二是「在這個地球上找到一個位置」。但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就是答案。(本文節錄自《給烏鴉的歌》一書作者自序,並由聯合文學出版授權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