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驚魂記
文/彭明輝
二月初連續吃了超過三週的抗生素,但喉嚨與扁桃腺的發炎都改善得很有限,因此耳鼻喉科醫生懷疑我有癌症,夾了檢體去做切片。
一週後我去醫院回診,檢驗結果只是普通的發炎組織,沒有癌細胞。但是進一步用鼻腔內視鏡檢驗更深處的鼻咽後腔,卻發現那裡有一大坨奇怪的東西;年輕的醫生用器械把它夾出來後,不禁叫了一聲:「癌症!」我的心一緊,腦筋突然空白了將近一秒,然後慣性地告訴自己:「沒關係,先接受它,再來想辦法!」
旁邊較資深的醫生聽到後趕快過來會診,他仔細地用鼻腔內視鏡看,並且錄影下來。我問他:「這真的是癌症嗎?」他說:「從外型看起來是,要做切片才能確定。如果要根據這外觀猜測,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是。」我同意他取檢體去當切片。當他取檢體時,發現組織緊緻而不脆弱,不像一般的癌症腫瘤,因而改口說:「可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不是癌症,下週回來看報告。」
就這樣,我帶著百分之五十的癌症機率回家,立即去主持每週五的讀書會。兩個小時的讀書會,沒有人覺察到我有任何異狀。或者說:我確實與平日完全沒有任何差別!回到家後上網去查鼻咽癌的相關資料,發現放射線治療對這個部位的癌症反應很好;但是這部位有太多重要而敏感的器官,治療不慎時很容易有嚴重的後遺症。因此,到底要冒多大的風險去接受治療,是該認真地考慮。
雖然還有一半的機會不是癌症,我知道人遲早有離開的一天,不如乾脆利用這機會想清楚:「如果是癌症,我要怎麼辦?」
一夜半睡半醒,斷斷續續地盤算著。第二天一大早,太太送我去高鐵站時我跟她講,假如是癌症,我只有三個心願:一,請女兒先公證結婚,暑假再辦婚禮。二,我此生所得已經遠超出年輕時的期待,若有意外,了無遺憾。因此,面對未來,我在乎的是生活品質而非壽命,與其用極端的治療方法而留下痛苦的餘生,我寧可用治癒機會較低但後遺症較小的方法治療。三,如果我不幸過世,只希望有人能在孫女兒十八歲那天請她喝咖啡和紅酒,替我完成對她的承諾。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