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辛苦，讓我陪你

《謝謝你，從阿茲海默的世界回來》荒井和子　著；黃穎凡　譯；新經典文化　出版

即使年過七十，外子依然在工作上能幹俐落，外表看起來又比實際年齡年輕。衰老情況開始顯而易見的那年，是他已經過了八十歲、平成年號也從個位數跳到雙位數的時候（註：平成十年，即西元一九九八年）。

當時我家的電話、對講機、傳真等事務機器正逢全面更新，外子只要搞不懂怎麼使用就很不耐煩。他記不住新東西，一點小事就會令他暴跳如雷，耐著性子跟他解釋，他還會摀上耳朵表示「煩死了！煩死了！」走路時的步伐也變得很慢，散步三十分鐘左右就會一直嚷嚷：「我好累！」體力突然如溜滑梯般急速衰退。

早上起床時，他日復一日臭著一張臉，抱怨自己全身上下都痛。聽力愈來愈差，問過的事下一秒就忘記，根本沒辦法溝通。外子原本是個溫柔敦厚的人，現在只要情緒一來，講話的口氣就酸得不得了。就算只是待在同一個空間，壓力也令我呼吸困難，備感窒息。外子不斷地埋怨身體不適，今天手腕浮腫、明天脖子痛……在家時幾乎都躺著不想起來；外子已經徹底變成病懨懨的樣子。

然而，一進入診察室，他又會笑咪咪替人看病，只要是走路到得了的距離就繼續出外看診。認識多年的患者們也都上了年紀，有個只剩老夫老妻相依為命的家庭曾請我們到府看病，外子在同年紀的男主人帶路下，為年過八十的女主人看病去。看著兩個老人步履蹣跚的背影，我滿心憂慮。

沒多久，總是被時間追著跑的外子，與人應對時開始容易疲倦，有時甚至陷入恐慌。找東西時會找到一半就放棄，跑去悶頭大睡。我也被弄得胃潰瘍再度復發、血壓攀升，身體機能大亂。然而即使拖著身子，我還是得包辦所有大小事：從監督他吃藥、幫他找東西，到找回他外出時的遺失物品；在診所時則忙於櫃臺、配藥、會計到藥物管理、保險請款等醫療行政……一整天下來，我的神經沒有一刻可以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