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溫度計
傳統禮教下的父母親,不習慣對孩子表達愛,而是默默地做,
導致親子間產生了似近似遠的微妙關係,孩子總要長大後當了父母,才深深感受到父母的愛。
愛要及時,就如詩人愛默生所說:「愛他人的同時,也在愛我們自己。」
文/游乾桂
義大利最偉大的詩人但丁說:「愛是美德的種子。」
人生過了半百之後,才彷彿一個界碑,畫出一條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我的人生哲學有如種子萌芽,關於愛這件事,我愈來愈像父親,翻版似地做出以前的我絕不可能做,而今卻不由自主地做了的善事義行,甚至連對待子女的心思也都一模一樣。
記憶中的父親,吃魚的方式很獨特。他把媽媽紅燒上桌的一條魚,大約分成3個部分:頭、尾、身。前2部分是他與媽媽的專利,有肉的身體則是我與弟弟的,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還以為那一定才是魚兒最好吃的部位。年長之後,嗜吃海鮮的我,在專家調教之下,明白那些部位也許不是不好吃,而是沒什麼肉,吃起來費勁。吃魚頭難在頭的結構都是骨頭,它是重要器官,一堆尖銳的刺環伺保護,必須小心翼翼。父親的魚頭任務,其實藏滿父愛,他怕我們誤食受傷,把最易食與營養的部位給我們。
這件事讓我有了深層的領悟。
父愛任務成了我的實踐,我吃魚時很自然地會將魚分成頭、尾、身,前兩部分成了我的專用部位。我家的老貓皮皮會坐在我的大腿上,用翹首期盼的眼神,喵喵喵地要求我分牠一杯羹。我偶爾將魚肉彈指而出,牠快意吃下一小口肉屑,滿足地與我對望,便去玩牠的玩具了。我與牠常常演繹著「老人與貓」的生活,樸拙中帶點浪漫。
由此再讀羅曼.羅蘭的「愛是生命的火焰,沒有它,一切變成黑夜。」這句話,便更明白了。父親用的是火焰般的愛,但用冷淡包裹。我常常不懂,以為冷漠臉龐下的他,是一個無情之人,忘了他只是藏了起來,不知如何用我們熟悉的方式表達出來。他的方式因為不夠熾烈,所以燃點不出火苗,我們因而彼此誤解。我覺得他無愛,他覺得我無知,我一度認定自己可能不是他生的,而他可能會覺得生我們幹嘛。
終究會懂,只是老是太遲。當我在從事與父親一模一樣的動作,回頭想向父親示愛時,他已先行一步離開人生,讓我有遺憾。如果早一點懂,我們也許會多出一段曼妙共舞。